白凌云头上绑着绷带，已经昏迷两天了，且还在发烧。罗南已经请过村子里的医生来看了，乡下地方的医疗设备简陋，无法做太过详细的检查。医生又说白凌云头上的伤口不深，照理说应该是没有大碍的。但白凌云曾经意外伤到头，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，让他至今昏迷不醒。罗南照顾了白凌云两天，也焦急地等了两天。如果白凌云真的还是昏迷不醒的话，他只能想办法把人送到市里的大医院去了。罗南来到白家後，自己的吃穿用度十分节省，却没有亏待白凌云，每餐桌上必定有菜有肉，偶尔也会吃鱼。可就算是这样，他们没有收入来源，钱只会越来越少。白泽轩虽然留下一笔钱，还有白凌云的抚恤金，可去一趟市里看医生要不少钱，万一还要住院的话，很可能就会提早把钱花光了。如果罗南自私一点，现在就可以把白凌云抛下，自己拿走白家的财产，但他终究没有这样做。第三天清晨的时候，白凌云还是没有醒来。罗南当机立断，立刻就找人安排将白凌云送去大医院的事。只不过等到他人也找好了，司机也找好了，快要出发的时候，忽然听见床边传来微弱的一声呻吟，白凌云像是醒了。“凌云！”罗南立刻走到床边，先是伸手探了探他额头上的温度，发现已经没有这麽烫了，这才松了一口气，“你身上有哪里不舒服吗？头还痛不痛？”白凌云定定地看了罗南一会，没有说话。他不开口说话时，看起来就跟正常人没有两样，因此罗南也没有发现异状。白凌云虽然醒来了，但也不知道脑子里头有没有瘀血，罗南想了想，还是下定决心道：“我还是带你去大医院检查吧。”“医院？”白凌云露出疑惑的表情。“嗯，你忘了吗？你跟人打架，被对方用木棍打到头了。”罗南一想到这件事时还是很愧疚，应该是他要保护白凌云的，没想到最後居然是白凌云保护他。白凌云大概是在回想事情经过，可是脑子里实在是太乱了。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，最後的记忆还停留在出任务受伤的那时候，之後发生了什麽事完全是一片空白，只是偶尔有一些杂乱无章的画面突然出现在脑海里。他没有问罗南是谁，为什麽会出现在他家，是因为这些零散的回忆都与罗南有关。他需要好好整理一下头绪，才知道该怎麽面对这个人。刚好在这时候，罗南找的人跟司机都来了。原本白凌云昏迷不醒，罗南一个人扛不动他，这才找了人过来帮忙。但现在白凌云醒了，罗南也不好意思让人空手回去，便还是按照原本的计画。但白凌云已经从罗南的口中明白了事情经过，他的脑子也有一些相关的画面，是跟村子里的几个小混混打架斗殴。可他并不觉得自己需要去医院，他也不喜欢医院，斟酌了一会开口道：“嫂嫂……”这个称呼完全是下意识的，好像已经这麽习惯叫了，他说出口的时候自己也愣了一下，才道：“我不去医院。”罗南最後给了来帮忙的人跟司机一些钱，这才把他们打发走了。他虽然还是觉得白凌云应该要去医院一趟比较好，可白凌云太拗了，他也没办法强行将人带去。只能先观察几天看看，如果真的没问题就可以放心了。白凌云这次醒来後变得沉默许多，不像以前那样爱闹。罗南却没有多想，只当他是受到惊吓了，可能需要一点时间缓缓，多哄哄就好了。他去厨房熬了补脑的汤，拿到客厅给白凌云喝。白凌云喝汤时，余光突然瞥见电视旁边的相框，那上头是他哥哥跟罗南的结婚照。他愣了好一会，才看向罗南，好像有一些什麽画面涌上来。一开始先是两人在家中成婚，随後喜事变丧事，罗南站在灵堂前，操办哥哥的丧事。一滴眼泪突然从白凌云的眼里滑落出来。他这才意识到，白泽轩已经不在了。“欸，怎麽哭了？”罗南还当他是小孩子，伸手抹去他脸上的泪水，安抚似的笑了笑，“是吓到了吗？不用怕，那些人以後应该不会来找麻烦了。”出事当天，罗南捡到了魏丑的手机。也多亏魏丑拿了手机拍摄，将事发经过全都录了下来。如果他公开这段视频的话，那麽魏丑教唆掳人跟打人的事就跑不掉了。所以罗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，也同样拿这段视频威胁魏丑，让他以後别来找他们的麻烦。可能是因为差点闹出人命，这阵子魏丑果然真的就不敢来了。可白凌云随後又皱了眉，避开了罗南的手。因为除了哥哥跟罗南成亲的画面，他又想起了一些其他的，他跟罗南两人赤裸着身体，在做苟且之事……白凌云的记忆没有恢复完全，就像是被打散的拼图一样，凌乱不堪。他是军人，多年来的习惯已经将纪律刻在骨子里了，断不可能做出这种违背常伦，离经叛道的事。除非罗南趁着他痴傻的时候，有意要勾引他……也不能怪白凌云会这麽想，毕竟对现在的他而言，他丝毫拼凑不起这三年间的记忆，看着那些发生过的画面，就像是旁观者一样，是很难有什麽感同身受与感情的。所以他潜意识里会把罗南当作外人，这也是身体的一种保护机制。可是罗南并没有在哥哥死後抛下他，看起来也不像贪图自己跟哥哥留下来的那笔钱，又让他感觉到混乱。但不管怎麽说，他们是万万不能再做那样的事的。白凌云已经做不回原来那个傻子了，可又没想好该怎麽面对这样的情况，只能装沉默，能瞒过一天算一天。起初罗南是真的没有发现白凌云已经恢复了，因为都已经过了三年，当初就连医生也觉得白凌云恢复的希望渺茫。但是白凌云没有像先前那样吵着要碰他，反倒让他有点不习惯了。现在的白凌云已经会自己洗澡了，自他醒来之後，也就没有再央求过要罗南帮忙。罗南已经习惯跟白凌云做爱了，好一阵子没做，他竟然觉得身体有点空虚。尽管觉得羞耻，也知道这样好像显得他很饥渴一样，他还是趁着白凌云洗澡的时候，脱了衣服，走进浴室里。浴室的门是木板的，大概是用太久了，门锁有些坏了，用力一推就推开了。白凌云还是坐在那张小板凳上，背对着门口，宽肩窄腰，身材非常好。这屋子里只住着他们叔嫂两人，也根本不必猜会是谁。他听见推门的动静声後，脸上的表情没变，只是拿着一条湿毛巾盖住下体。罗南朝他走了过来，大概还是会害羞的缘故，身上围着一条浴巾，只不过浴巾底下什麽都没穿。“凌云……”罗南走到他的面前，像先前一样跨坐在他的身上。白凌云没动，他便红着脸吻了上去，伸出舌头去舔他的唇缝。往常的白凌云一定会很配合地张开嘴，与他唇舌交缠。可这次他试图要敲开他的嘴，白凌云却一动也不动。罗南疑惑地睁眼开，立即就对上白凌云清醒又凌厉的目光。这不是一个孩子看他的目光，更像是大人。罗南愣了愣，随即好像发现什麽了，连忙从他身上起来，脸彻底红透了：“你……你……”他简直窘迫极了，迟迟不敢验证那个想法。白凌云知道瞒不过去了，虽然很残忍，但也只好跟罗南讲清楚说明白，划清界线：“嫂嫂，我不是以前那个傻子了。请你以後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。”其实最後一句话可以不讲的，讲了只会让罗南更尴尬。但白凌云想了想，觉得不该给罗南多余的幻想。他要是还是傻子，犯了什麽错事或许还情有可原，但现在要是再装糊涂下去，跟自己的嫂嫂有染，那就真的太对不起哥哥了。罗南连看也不敢再看白凌云一眼，立刻就落荒而逃了。罗南连想死的心都有了。他不知道白凌云已经恢复了。什麽时候的事？他怎麽一点也没察觉。要是他知道，刚才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了。白凌云会不会也以为他很随便，是个会勾引小叔的人？罗南不敢细想。但，既然白凌云清醒过来了，那他还有这段日子的记忆吗？知道他们发生过关系吗？罗南躲在房间里一整晚，都没有出房门。但同住在一个屋檐下，不碰面是不可能的，况且还要吃饭。罗南深吸了好几口气之後，才走出房门。早上八点，以往这个时间，白凌云应该还在睡懒觉才对。但现在的白凌云已经不是傻子了，又恢复到以往军人早睡早起的作息，他清晨六点就醒来了，甚至还到外头跑了一圈。三年没锻链了，虽然身材没有变得太多，但身上的肌肉还是有些松弛了，体力也变差了。两人冷不防地打了个照面。罗南尴尬地低下头，闪避对方的目光，只想赶快离开这里：“我去做早饭。”“不用麻烦了，我在外面吃过了。”白凌云昨晚想了想，觉得还是要跟嫂嫂保持距离才对。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，不需要事事都被人照顾。罗南愣了一下，不知道为什麽感觉心底空落落的：“喔，好。”罗南有点失魂落魄，他也不知道该怎麽面对自己的小叔。两人住在一起，难道以後要这样尴尬下去吗？然而白凌云显然想得更多，他抬眼看向罗南，又问：“嫂嫂，哥哥不在了，你想过以後该怎麽办吗？”当初罗南自愿嫁进白家，是为了要替白泽轩冲喜。白泽轩死後，他又肩负起照顾白凌云的责任。可现在白凌云清醒过来了，那还会需要他吗？白凌云的话虽然说得很委婉，但罗南听明白了，白凌云是不想跟他同住在一个屋檐下，以免惹人说闲话。也对，这间屋子跟财产本来就是白凌云的，他没有要争抢的意思，现在更没有理由留下来了。既然白凌云不需要人照顾了，那他的恩应该也算报完了。罗南沉默了一会後，朝白凌云笑了笑：“嗯，你不用担心，我会搬出白家的。”白凌云本来还以为要费一些口舌才能说服罗南，没想到罗南这麽懂事。他的记忆虽然残缺不全，但知道罗南不是那种贪图钱财的人。於情於理，对方照顾过自己，他也需要替他安排妥当才对。就算罗南之後改嫁或另娶其他女人了，他也会让他的後半辈子不愁吃穿。白凌云嗯了一声，他本来就是直来直往的性格，乾脆道：“如果你不认这门亲事，也是可以的。或者你往後有了喜欢的人，也没关系。”他完全能明白哥哥当初为什麽答应娶罗南，是怕自己没人照顾而已。喜欢的人……罗南不自觉地抬头看向白凌云，却发现对方的表情很是平静，眼底一点波动也没有。所以，在两人这段相处的日子里，原来只是他自己一个人自作多情而已？罗南想笑一笑掩饰尴尬，可却笑不出来，只好道：“我知道了。”白凌云轻轻皱了眉头，不知道为什麽，见到罗南这副模样，他的胸口有点发闷。可他并没有多想，他本就是果断俐落的作风，深知这是一段必须斩断的错误。可他不会为自己痴傻时做过的错事辩解，无论两人是如何开始的，他占了罗南的便宜是事实，也心怀愧疚。这样的愧疚他无法弥补，只能尽力补偿而已。